自从Bucky开始治疗以后,Steve一次也没有再来到瓦坎达。一方面是4年前大战中还有一部分的外星物质和科技残骸流失在外,他们必须抢在恐怖分子尤其是九头蛇之前找到并且处理掉;另一方面他们的选择让他们走到了流亡的境地,他们必须不停地乔装、变换地方才能避免被抓到,而且他们也不想给自己的朋友添麻烦。Steve当然也想要知道Bucky现在怎么样了,但是每当T'Challa要和他聊起目前进展的时候,他总是岔开话题匆忙地结束了对话。
他不知道自己怎么了,也许是害怕Bucky再次受到伤害,也许是害怕自己无法承受未知的结果。很多次他躺下的时候,又回到了那个仓库,Bucky穿着红色的T恤坐在生了锈的废机器上,望向他的眼神和在奥地利一样,带着虚弱、温和,像是无可奈何。这一次Bucky醒来还会这样看向他吗?惶惑又像那湖水一样闷在了他的脸上,在一天的奔波后,他终是昏沉地睡去。
Natasha将好友的这些心神不宁看在眼里,虽然不知道为什么Steve不回去瓦坎达看看,但好友避而不谈所以她还是选择尊重地没有过多追问。终于有一天深夜醒来,她猛然发现门口站着一个黑影,在介于0.5秒到1.5秒的反应时间里,Natasha先是在脑海里过了一遍如何提醒伙伴们有异常的同时结果了入侵者:他们一直和衣而卧,而她的袖子里面正好有把小刀;然后再思考按照计划的撤退路线离开安全屋时,外面会有多少人埋伏;最后她才发现那可疑的影子正是这个流亡小队的主心骨。
“Steve?噢,老天,你在那儿干什么?你知不知道刚才我差点准备送你回老家,然后把这屋子给烧了!”
“我倒是愿意回老家……”Steve轻轻地嘟哝。
“你说什么?”
“没什么,对不起Nat,我就是睡不着,想出去透透气跑跑步。”
“跑步?你疯了吗?现在是凌晨3点啊,况且我们现在是在加阿。你到底怎么了?”Natasha盯着Steve,淡淡的月光照在小屋里,将将能够看清Steve。
Steve摇摇头:“没事,我可能就是太累太紧张了。”他又回床上躺下了。
还是去瓦坎达看一下吧,Natasha想。
James从没有在治疗的过程中醒来,他静静地躺在治疗舱里,仿佛是他正在望着治疗室感受着外界的变化而不是被困在这透明容器内再次被人观察,但这也说明了治疗的过程的确还算顺利,没有什么突发的状况。Natasha看着面前的治疗舱,几个月的时间让他的胡子长了不少。她还记得那时候他总没有留过很长的胡子,浓密的胡须会让面罩贴合度下降,他们不会让他蓄胡子的。她不是没有想起过眼前这位“过去的人”,但她并没有打算要把那些过去说出来,或者说,跟Steve说。没必要,而且,Steve恐怕早就知道了。
那次以后,她抹去自己,一面执行任务换取信任,一面想着彻底断离红房,却没想到会在奥德萨再见到他,更没想到他会打偏。静静睡着的James,下巴支撑着抿紧的薄唇,嘴角微微向下,你不得不承认,长时间地盯着这位沉睡的战士还是会有窒息的压迫感,像置身在一个纯白的房间,它即空无一物同时又能让你感到被盯着窒息的压迫。Natasha还看到舱门倒映着自己的脸,为了伪装染的新发色似乎还和这里挺配。这些年来她试过很多发型发色,不论是长的卷的棕色的还是自己原本的红发她都不甚在意,这些都是为了完成任务而做的。长久以来,她只有一次真正注意到自己的头发,自己的红头发。
瞄准镜里站着一个女人,她看着我。
开枪,“我”说,但是你要打偏。
为什么?
你认识她,我们认识她。
我又集中注意看回瞄准镜,她在里面点了点头,裹着的头巾滑落下来,露出了红色的头发。
我扣动扳机,她的肚子有一个洞。
跟着管理员走,穿过灰色的石墙,一盏盏吊灯联接长廊,他领着我们走到一个房间,里面已经有人。
开始吧,管理员说。
她站在我的前面,毫不畏惧地看着我,然后长吁一口气,突然加速朝着我冲过来。
第一拳她瞄准了我的左胸,我侧身躲了过去,接住她的拳头,手腕一使劲,借着她的冲劲把这条胳膊扭到她的背后。她撤步转回身反手打在我的腮帮上,我往后顿了顿,松了手。她立刻蹲下来肘击我的腹部,挨了几下,我有些火大,卯起劲来捶她。我想要揪住她的头发,但那头红发突然好像流水一样,我抓了个空。她抬头对着我笑了笑,乘机与我分开。
我更加开始烦躁起来。
击碎她,才能结束任务,“我”说道。
先前我的左臂还没有完全醒过来,现在我攥紧拳头朝她逼近,扬手,摆拳,她抬手格挡,以掌做刃连连刺向胸口。我左臂一挥,将她掀翻,压上几拳。拳头有自己的意识,速度很快,她勉强能躲过前几下,最后还是挨了打。红发吃痛闷哼了一声,侧扫过来,顺势攀过我肩头,两腿扣住我的脑袋。这下我们面对面了,她看出我想要掐住她的想法,一双手揪掉我的面罩,笑着说:“你至少应该认得我吧?”
一股子我从来没有闻过的气味飘过来,夹杂在灰冷的尘土气中。强光好像也没有那么灼炙了,我渐渐地放缓自己的呼吸,手臂也慢慢放松,把她放下。
“手臂程序要增加新的动作设定,他慢了。”我听见周围有人在说话。她却并没有管这些,站定后欺身朝我靠近。
“是玫瑰,好闻吗?”她小声说,“为了完成试验他们允许你使用任何工具。”
什么试验?你是谁?
“我不想成功,”她没有正面回答我。
为什么?
“因为成功了,我就不是我了。”
但他们不让我想,也不允许我不完美,我们回答。
“没关系,看着我James,当做这里只有我们俩,我会帮助你的,你现在可以想了。”
一束月光照在了我们身上,看不到旁边的管理员。她拉起我的手放在她的腰上,又轻轻地握住了我的左手,然后将自己靠在我身上,小声地哼着歌。
“我叫什么?”
她的头靠在我的肩膀上,鼻尖随着舞步一下一下在我的脖子上摩擦,热气一团团地随着她开口说话拂缠住我。我没有带面罩,她的头发丝捋过我的下巴,很痒。
你是Natalia。
她很满意:“现在告诉我,James,你在想什么?”
我低下头看着她的头发,说,
“玫瑰。”
她和我一起站在帷幔后面,台上一个梳着马尾辫的女孩正在跳着芭蕾,红光一闪一灭。
“你的名字是,James·Buchanan·Barnes。”她没有转向我却看着那女孩,“我尽力了,他们把你藏得很好,我竭尽所能只能得到你的名字,但这总好过什么都没有。”
这句话我似乎在哪里听到过,可我用力思考脑袋里就会一片混沌,烦躁得抓住了帷布。为了迫使自己平静下来,我也开始盯着跳舞的女孩。
“现在,该轮到你帮助我了James,我要出去,我要回家,”她转为盯着我说,“这里不是我家,你知道为什么吗?”
……
“因为在这里,永远都是冬日,到处凌冽潮湿,阴冷刺骨,你不想家吗,James?”
我不想,Natalia,我不知道那是什么。
“在我们那儿,家里有火炉,让你感到温暖安全,就算是静得发慌的黎明也能喝到热汤。在家里你不会觉得痛。”
一下子我坐在一个闹哄哄的小酒馆里面,人声嘈杂,士兵塞满了小圆桌,身旁的人拍了拍我的肩:“我以为你死了”,我笑了,转身举起杯:“让我们为美国队长欢呼!”前厅有人就着钢琴正在弹唱,那旋律我听出是Natalia跳舞时哼的小曲儿。我甩甩头想要保持清醒,就重又站在了帷幔后面,Natalia不在我身旁,那女孩盯着我开始转圈,扎好的马尾辫开始散开,这时我才发现她头发像火一般。她开始在每个圆圈的带动下,从发梢溅出火星,火舌瞬间吞噬触及的一切,楼梯,地板,座椅,甚至帷幔。到处都是殷红狂盛的火花,女孩却没有停下来,我朝她大喊,快过来这,她却望着我笑,火红的头发已经和周身的火焰相合在一起。
Natalia在哪?我要帮她生起炉子。
女孩的脸变成了Natalia,她重新又立起足尖,双臂渐渐舒展,裙摆带着火镶的金边。
“James,记住,你的名字就是你的家。”她说。
大火烧光舞台时我站在林中的雪地,黎明的夜星一颗颗坠落到我的脚边,闪出荧光,我开始觉得温暖,好像靠近火炉一样。
“虽然省下的这颗子弹,最后还是打中了我,但是那个时候我知道你认出我了。”Natasha看着治疗舱小声地说。“好了,我该走了,就这么盯着你也没有什么帮助,何况我知道你能够挺过来的。”
因为冬日战士绝不会射偏,她想,但是James会。
“再见,James,最后一次,老师。”
TBC